星期一課間*時間，歐陽景玉依約來到系辦公室。
齊老師不在，辦公室里只有一個女生模樣的老師在忙碌。她見有人進來，抬起頭來問：「是歐陽景玉嗎？」
歐陽景玉點頭稱是。
女生模樣的老師從辦公桌堆疊如山的文件中翻找出一張紙，放在桌上，對歐陽景玉說：「把這表填一下。」
歐陽景玉一看，是困難補助申請表。上個星期開班會的時候，班主任說因家庭困難需要申請困難補助的同學可以報名。可是，她並沒有提出申請。
「老師，我沒有申請補助。」
「這個是齊老師交待的，你就填吧，困難補助很難申請到，我們系總共才5個名額。如果不是齊老師幫你爭取，恐怕就沒你份。」
這是他的同情？他的可憐？他的施捨？歐陽景玉腦子裡出現了一個場景，在某一個天橋上，一個叫歐陽景玉的乞丐跪在地上行乞，齊雲楓挽着他美麗的女友從她面前經過，隨手掏出一把零錢，丟進她面前的破碗里，有幾張落到碗外，她用骯髒的手趕緊撿進去，生怕被風吹走了。捧着裝滿鈔票的碗，歐陽景玉仰着臉，露出感激的可憐笑容，卑微地道謝。他的女友說：「小姑娘挺可憐的，多給點。」
表格沉甸甸地拿在手裡，她被齊雲楓的憐憫壓得喘不過氣來。
就在歐陽景玉猶豫着不知怎麼辦好的時候，一隻手伸來，從她手裡拿走表格。
「跟我來。」齊雲楓的聲音在她耳邊想起。
她乖乖地跟在他身後，來到他的辦公桌前。他拖了一張凳子擱在桌子旁邊，要她坐下。
她坐在凳子上，兩隻手緊握着放在膝蓋上。
齊雲楓點着表格問：「怎麼回事？」
歐陽景玉鼓足勇氣說：「我不需要同情和憐憫。」
齊雲楓有些意外地看着她，說：「這是幫助，不是同情，更不是憐憫。」
「我也不需要幫助！」歐陽景玉固執地說。
齊雲楓看着她認真的樣子，笑了：「每個人都需要幫助，比如，我現在就需要你的幫助，就是不知你願不願意？」
我能幫老師什麼忙？雖然心裏疑惑，但歐陽景玉還是不自覺地點點頭。
「你的作業和論文都很優秀，特別是論文，有自己獨到的見解，文筆也不錯。我有大量的資料需要整理，有一些是我收集的資料，有一些是我手稿，根據你的學習情況，你完全能夠勝任，不知歐陽同學可否願意幫忙？」
整理老師的手稿和資料，這是求之不得的學習機會，歐陽景玉用力地點點頭。
接下來會怎樣？歐陽景玉一面高興着，一面擔心着，他馬上就要提報酬了，我該怎麼辦？
「你幫我做事，我給你這麼多，你滿意嗎？不滿意我可以再加點。」齊雲楓居高臨下地看着她。她顯然對那個價格很滿意，這個價格足已讓她從此可以衣食無憂。她露出諂媚的笑，生怕一不小心把這個闊氣的主顧嚇跑了。「你是主人，一切都聽你安排。」
「在想什麼？」齊雲楓的聲音把她從假象的情形中拉回來。
「沒什麼，走神了！」歐陽景玉心虛地說，右手不自覺地抓了抓頭髮。
齊雲楓露出古怪的笑容，把歐陽景玉笑得低下了頭。
「星期天全天，行不？」
歐陽景玉再次用力地點點頭。
「我們就星期天見。這是我的地址和電話。」齊雲楓把寫好的紙條放進歐陽景玉的手裡。
沒提錢，歐陽景玉在心裏歡呼着。
歐陽景玉走出系辦公室，不，不是走不出的，確切地說是飄出去的。她覺得自己好像走在雲端上，腳下是朵朵白雲，身邊是星星點點。她一路笑着，和她招呼的同學她沒看見，撞在她身上的同學她也沒看見••••••她只看見夢境在延伸，延伸••••••她想唱歌，想跳舞，想大聲呼喊，想告訴朋友們，她幸福得快要死去！接下來的課上的什麼課，講的什麼內容，她完全不知。她有史以來第一次開小差；可這有什麼關係呢？整個世界不存在了也沒關係。
中午在食堂，謝宇飛和楊芷看到她一個人情不自禁在笑，和她說話答非所問，偶爾冒出一兩句完全摸不着頭腦的話。楊芷摸摸她的額頭，沒發熱呀！怎麼像着了魔似的？
「完了，中邪了！」楊芷對謝宇飛說：「在老家的時候見過。」
「那怎麼辦？」謝宇飛着急了。
「好像灑把米在身上就好了。」
話音未落，謝宇飛就不見了。轉眼功夫，人又回來了，手裡握着一把米。
「米來了，怎麼做？」
「我好好的，沒事！」歐陽景玉終於從雲端下來了。
「你快嚇死我了！」謝宇飛說。
「你手裡拿的是什麼？」歐陽景玉看見謝宇飛握着拳頭，不解地問。
楊芷在一旁哈哈大笑。
歐陽景玉把讓她激動了一上午的好消息告訴兩個好朋友。
楊芷驚訝的表情在臉上定格了半分鐘，本分鐘後，楊芷才說出話來：「你很快就會被嫉妒眼神殺死的！包括我的。」接着又仰面朝天，做誇張的痛苦狀：「天那！咋好事都讓你遇上了？早曉得穿校服會穿出桃花運來，我就應該把幼兒園的校服都拿來穿上。」
謝宇飛沉着臉，說：「我走了。」
歐陽景玉拉住他：「別忙，我還有事找你幫忙。」
「你找你的齊老師幫你吧，我還有事。」謝宇飛說得酸溜溜的。
「剛才怎麼沒聽你說有事？吃醋了吧！」楊芷口無遮攔地說。
歐陽景玉四下里聞聞：「哪有醋味，你鼻子有問題。」
說完，又對謝宇飛說：「就耽擱你一會兒。」
楊芷走後，他們兩個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坐下。
歐陽景玉說：「我想求你個事，可不可以教我用電腦？」說完，看着謝宇飛的臉。
「你找齊老師教你。」
「我就是想着幫齊老師整理資料可能要用電腦才找你的。」
「不會做就別做。」
「你不知道幫老師整理資料要學到很多東西嗎？」
「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。」
謝宇飛話一出口，馬上就後悔了。經過一個多月的了解，他知道，歐陽景玉是個特別獨立，自尊心特強的女生。或許因為自己是孤兒的緣故，對別人的幫助特別敏感。平日里謝宇飛想幫都要招拒絕，這次送上門來主動求幫助，他卻鬧脾氣。雖然他們認識是以他的追求開始，可後來並沒有作為男女朋友關係來交往。歐陽景玉對他自自然然、坦坦蕩蕩，他也從不敢有非分之想。即使歐陽景玉真喜歡齊老師，這樣耍脾氣，對人家也不會有絲毫影響，只能是斷自己的路，以後連競爭的機會都沒有了。
果然，歐陽景玉聽謝宇飛話裡有話，不懷好意，不再繼續要求，她說：「謝謝你這麼長時間一直在幫我。」
謝宇飛聽她的話里有絕交的意思在，悔得腸子都快青了。馬上解釋道：「我是擔心你，現在衣冠禽獸的老師也有。」
真是不解釋還好，越解釋越亂，謝宇飛看到歐陽景玉的臉色越來越不好。
「虧我把你當朋友，你原來是這樣看我的！」說完，歐陽景玉拂袖而去，獨留謝宇飛悵然獨立。
